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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都库什山上
5个
手段是形成之中的理想和进行之中的目的,
我们无法通过邪恶的手段来达到美好的目的。
因为手段是种子,目的是树。
——马丁·路德·金
接着《阿富汗,虚假“帝国坟场”背后的真实帝国暗战》一文,我们继续讲讲阿富汗的故事。
今天讲一出悲剧——一个大国与小国国运相撞的悲剧。
上篇文章中我们说到,阿富汗虽然有“帝国坟场”之名,但它给强盛时代的大英帝国所造成的困扰其实是非常有限的,远不能与之后阿富汗给苏美两国造成打击相比。如果将阿富汗给英美苏三国的国运影响排个序,那么应该是苏联>>美国>英国。如果说对阿战争给英国造成的影响是“添堵”,那给美国造成的影响就是“费钱”,而对苏联的影响则是“要命”。表面上看,从1979年开始,苏联为期十年的侵阿战争一共花费600亿美元,造成了约1.5万名苏联士兵的死亡。与美国花20年、两万亿美元、死两千多美国士兵相比,死的人多了一点,但花的钱少得多。所以时至今日,网上依然有很多人认为侵阿战争对苏联影响不大。但苏联的账其实不是这样算的。首先,入侵阿富汗给苏联最大的损失,是它因此丧失了对西方的战略威慑力——原本,在整个20世纪七十年代,整个欧洲都在苏联可能掀起的“赤色狂潮”下瑟瑟发抖,500多万军队,5万5千辆主战坦克,5万门火炮,4万颗核弹。苏联无论常规军事力量还是核武器都超过西方军力的总和。而且这些军事力量是专门以在欧洲战场“平推”刻意打造。美国前总统卡特的国家安全顾问布热津斯基曾经承认,在70年代后期,如果苏联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占领整个欧洲,美国及其盟国是没有任何方法阻止这头红色巨熊的。这种引而不发的战略威慑力,就成为了苏联对西方谈判当中一张没有打出的王牌——正因为没有打出,它才威慑力巨大。可到了1979年,苏联居然将这张牌主动而冒失的打了出去,而且打在了一个很多西方人不查地图都找不到的国家——阿富汗,且一打就是十年。这场泥潭一般的战争,让整个西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在最拉胯的时代,苏联飞机、坦克啪啪的爆炸的消息几乎每天都见诸西方的报道,欧美人一看:哦,原来传说中的红色巨熊技止此尔啊!心理负担一下子就卸干净了。整个80年代,苏联在对西方的历次谈判中一变而陷入劣势,这恐怕真不是因为戈尔巴乔夫无能,而是此时双方心理位置已经易手。不过,这还不是最要命的问题,苏联在侵阿战争中的花费明面上的确只有600亿卢布,但潜在的经济代价却远不止这些。苏联的军事工业体系,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在计划经济模式下,军工企业实际上是在自己给自己制定生产目标,进行没有实际经济效益的军事生产。在对阿战争以前,这个体系其实已经因为苏联军工已经过度膨胀了,严重制约了苏联民用经济的发展。战争正式开打之后,苏联军工企业更有理由拒绝缩减自身的生产任务了:阿富汗虽小,可是我们也在打仗啊!战争时期怎么能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呢?于是在侵阿战争开打的第二年,1980年,苏联军费就达到了恐怖的1750亿美元,比同年美国还要多600多亿。苏联总理柯西金主导的改革也被迫为战争让路了。所以苏联的裁军与军企瘦身,本来在1982年勃列日涅夫咽气时就应该立刻执行——那时下手,苏联也许还能有救。但因为阿富汗战争的存在,被硬生生的拖到了1985年,且在力度上大打折扣。尾大不掉的军备,最终成为了压垮苏联的最后一根稻草。而让军备如此尾大不掉,让军工部门理直气壮给自己加码的生产任务的最大原因,正是延绵不绝的阿富汗战争。所以,有人说阿富汗战争是苏联末期无法愈合的伤口。我觉得不然,伤口给肌体的主要损伤是流血和感染。但阿富汗战争,于外于内,对苏联来说,都更像硌进鞋里的一粒沙,流血倒未必流血,疼也不那么疼,但就是这么一直存在在那里,硌着你,让你所有的动作都扭曲变形。最终,这个红色巨人倒下了,因为那颗不起眼的鞋中之沙。上篇文章我们讲到,1921年在最终迫使已经日薄西山的大英帝国放弃对其外交的控制权后,阿富汗终于迎来了彻底的独立。这个独立时间在亚洲国家中已经算是比较早的,而且尤其幸运的是,阿富汗很快遇到了一位“拎得清”时代大势的好国王,查希尔。
穆罕默德·查希尔·沙阿,这位国王非常奇特,因为他既是缔造现代阿富汗的“国父”,但同时又是阿富汗王国的末代之君。与阿富汗后来那些拉胯领导相比,查希尔国王绝对算一个非常温和的改革者,会使用很多切香肠式的手段一点一点改革阿富汗的陋习。比如,由于传统宗教法律的规定,阿富汗妇女的地位是极低的,不允许在任何公开场合抛头露面。查希尔国王想要推动改革,怎么办呢?他想了个好招:先聘请了女广播员,在阿富汗国家电台进行广播,保守的宗教势力想要抗议,但一查宗教法典,法典没有任何一条不允许女人播音啊?——实际上,法典订立时,根本就想象不到会有收音机这种东西。于是抗议无从谈起。查希尔国王成功了。等到时机成熟,阿富汗听众们在收音机里已经习惯了女播音员的声音,查希尔国王再让他的王后和公主不穿罩袍,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等到民众熟悉了王室女眷们不穿罩袍,普通女性在大街上穿这身打扮出现,压力也就小了很多。就这样,兴教育,办学校,建工厂。阿富汗被查希尔国王一点一点从前现代社会中拖了出来。到上世纪60年代,阿富汗经济开始进入起飞期,社会风气也已经相当开放,首都喀布尔街头妇女穿着打扮,已经不输任何西方国家。
如果放在其他国家,查希尔国王这润物细无声的改革能获得成功,但他很不幸的生在了阿富汗。前文讲过,阿富汗这个国度的最大特点,就是“碎成渣”,国土被兴都库什山脉切成了数不清的独立小区域,每个区域都有那么几个独立的小部落,坚守着自己的旧俗。在近代以前,唯一能将这些小部落团结统一在一起的,就是宗教号召,所以宗教力量是这个什么都散的国度里唯一空前团结的群体。而查希尔国王的世俗化改革,矛头对准的恰恰又是宗教。于是一个怪相就出现了,国王在喀布尔等少数几个城市里的改革越成功,他在乡村与神学院里招来的怨气也就越大。到20世纪70年代初,在阿富汗城市世俗化空前成功的表象下,是阿富汗各个山沟中潜沸已久的江湖。而查希尔国王用以对抗他反对者的力量是不足的,而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不足。因为查希尔的改革是导向世俗化和自由化,而世俗化、自由化的特点,又是强调尊重个人的自由与权利。所以查希尔越是改革,他的手中的力量就越小,而他的反对者会有被赋予的权利反对他,这是国王推动的改革所遭遇的致命悖论。这一点上说,阿富汗与当时伊朗同样推动世俗化改革的巴列维王朝面临相似的困局。但阿富汗还有另一个更倒霉的特点——它离着苏联实在太近了。1973年7月,趁着查希尔国王前往意大利养病的机会,一位不揣冒昧的仁兄发动了宫廷政变,宣布推翻国王,建立了阿富汗共和国。而这位仁兄,是真“仁兄”——他是查希尔国王的堂哥穆罕默德·达乌德。
达乌德这人,在阿富汗有个绰号叫“红色亲王”,从这个名号里,你就能听出来他的政治倾向。对堂弟国王执行的世俗化、自由化改革和在美苏之间的中立外交政策,达乌德亲王一直嗤之以鼻,觉得他弟弟的见识就是个“弟中弟”:对乡下那帮只会念经的老顽固,你这这么和风细雨怎么行呢?得仿效隔壁苏联么,得抓一批、关一批、杀一批,那才管用。而对于这位精苏暴躁老哥的主张,查希尔国王是无法赞同的,他认为达乌德的主张实在太激进了,一定会击碎阿富汗原本脆弱的和平。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人最终在1963年不欢而散,达乌德亲王被罢免首相职务,回家赋闲。赋闲期间,他跟苏联渗透阿富汗的克格勃接上了线,得知苏联对扶立一个亲苏的阿富汗政权兴趣多多,达乌德立刻来了劲头。最终达乌德在同样接受苏联扶持的阿富汗人民党的帮助下,于十年之后突然发难,亲手革了自家王朝的命。野心勃勃的达乌德亲王上台之后那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在外交上放弃中立政策,开始倒向苏联,不但接受苏联援助、购买苏联武器、还聘请苏联教官训练军队。练出这支苏式军队之后,达乌德开始对内清剿国内宗教势力,试图在阿富汗境内复制一场苏联的清洗运动。但事实证明这位红色亲王真的把问题想简单——肃清阿富汗地方势力,这种英美苏老流氓都没干成的壮举,能让你这个新手干成呢?一番好斗下来,游击队越打越多不说,达乌德还发现自己指挥好像不怎么灵便了——军队系统都被苏联在阿的“亲儿子”阿富汗人民党架空了。自己眼看着要当阿富汗版的汉献帝。于是达乌德想来个“君子豹变”,对内肃清阿富汗人民党,对外与苏联重新拉开距离,部分回归他弟当年的中立外交。可亲王又把事情想简单了,老大哥的小弟,岂是你想当就当,想不当就不当的?1978年4月27日,以苏联排除的米格战机轰炸总统府为号令,阿富汗人民党武装发动政变,他们从总统府地下室里揪出了瑟瑟发抖的达乌德总统一家,当着达乌德的面挨个枪杀了达乌德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直到最后一枪,才崩掉了达乌德本人。阿富汗人民党宣称,此举是为了报复达乌德对阿富汗革命者的屠杀。但在一声声枪响与达乌德亲王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中,阿富汗非人道灾难的潘多拉魔盒,被缓缓打开了。政变之后建立起来的阿富汗人民党政府,变成了一个彻底投靠苏联的政权,受苏联扶持主政的塔拉基早年留学莫斯科大学,是苏联首脑勃列日涅夫的亲学弟。他上台之后执行了完全照抄苏联的路线,上台几个月内光和苏联的协定就签了四十多份,还完全开放了阿富汗境内的基地以供苏联驻军。
在塔拉基的全面亲苏政策之下,阿富汗很快就被称为了“苏联的第十六个加盟共和国”,塔拉基本人则被反对者骂为“卖国贼”、“勃列日涅夫的走狗”。可完全沉浸在老大哥对自己信任中的塔拉基顾不上这些,反而很不识时务的又学苏联在给国内搞起了个人崇拜。他让手下称呼他为“东方之星”“伟大的领袖和思想家”“群山之上的领路者”……这就太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了,人家苏联领导人敢这么自吹,是因为真把国内收拾妥帖了,不服的都送去古拉格了。你阿富汗现如今乱的都快成车祸现场了,出喀布尔10公里就有宗教游击队打黑枪,你这时候自戴高帽,你自己觉得合适吗?果然,塔拉基原先的“亲密战友”、号称两人关系“如同指甲和骨肉一样不可分离(这个比喻好奇特)”的副手哈菲佐拉·阿明,很快就公然跟他分庭抗礼,先后人民党内部斗争逼塔拉基交出了总理和国防部长的军政实权。两人斗争趋于白热化。意识到苗头不对的塔拉基于是决定出手做掉这个隐患,动手前还亲自跑了趟苏联,跟“学长”汇报情况。勃列日涅夫对这位学弟的安危表示了异常的关怀,问:你自己动手靠谱吗?要不你就留在苏联,我们苏联替你解决算了——反正阿富汗此时也被克格勃渗透的千疮百孔了。但塔拉基还是保留了一点独立国家领袖最后的尊严,觉得政变这种事儿都让大哥代劳,可太没面子了,坚持要自己干。从苏联回来之后,他就打电话邀请阿明来他的府邸吃个饭,修复两人关系。刚挂了塔拉基电话,正心下疑惑的阿明,转手又接到了苏联驻阿大使还打个电话,大使拍胸脯跟阿明,说:放心哈,塔拉基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请你吃饭——真的真的,就是想请你吃个饭!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没看过《史记》的阿明也知道此去定是鸿门宴了。于是果断先下手为强,又发动了一次政变夺取了政权。此时已经是1979年3月了。阿明政变成功之后,苏联变得异常之尴尬,老大哥一方面不得不承认既成事实,让《真理报》违心称阿明为“苏联人民最忠实的朋友”。另一方面,苏联私下里跟阿明接触,提了三个条件:第一,不要杀塔拉基,把他送到苏联去养老吧;第二,承认已经签订的一切协议有效;第三,尽快去苏联拜个码头。阿明什么反应呢?他表面上接下了“苏联忠实朋友”的称呼,表示继续要认苏联当干爹。苏联人要他不杀塔拉基,他上台后不久就派人拿枕头闷死这位老上司。苏联人要他不要疏远老大哥,他转脸就宣布阿富汗将回归中立外交路线,与美国、中国和巴基斯坦修复关系。还扬言要效仿埃及的萨达特(参见《一个“卖国贼”的非正常死亡》)让苏联的那些援阿教官、专家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苏联人三番五次的邀请他去苏联做访问,阿明同志每次都说:“下次一定,下次一定……”。双方就这么表面强装“塑料兄弟”的一直装到1979年年末,勃列日涅夫同志终于看清楚了:阿明这白眼狼是要叛变革命啊!打,必须打!有时我真的会觉得,苏联最终决定出兵阿富汗,还真未必单纯是为了利益。
苏联政治局1979年3月阿明搞政变的时候就专门开了整整三天会讨论这事儿,讨论的结果是这兵万万不能出,一点油水没有不说,还容易陷进去。但到了1979年年末,在阿明一通打人就打脸的操作下,苏联觉得自己不管不行了,要不这把大哥当的实在太憋屈了。自1960年起,苏联为了援助阿富汗前前后后至少花了20亿美元,派出工程师、军事教官无数。1973年、1978年和1979年更是三次插手阿富汗国内政变,试图诱导阿富汗亲苏。包括对手美国在内的整个国际社会,都围观着苏联在此事上殚精竭虑、计谋百出。结果废了这么一通牛劲,就弄这么个鸡飞蛋打。这你让战斗民族的脸往哪里搁?苏联以后对其他国家的“拉拢”工作还怎么做?更关键的是,1979年也是个多事之秋,同年伊朗发生伊斯兰革命,苏联十分担心阿富汗会出现另一个保守的宗教政权。此外,当时的大国与美国关系的走进也给苏联的最后的“神助攻”,苏联试图用对阿富汗的“惩戒”来杀鸡儆猴。警告其他国家不要在美苏之间做过于明显投注。总之,部分为了里子,主要为了国家面子,苏联这一仗也必须打。其实在战争开打前,苏联国防部那边搞了个计划,说此役要打就大打,投入一百个机械化师,从苏阿边境线上直接平推过去,占领阿富汗全境也不歇脚,顺手将亲美的巴基斯坦也收拾了,彻底实现彼得大帝打到印度洋去的百年夙愿。如果仗真的要这么打,从军事战略上说,可能真比后来的情况强些,因为巴基斯坦后来真的就成了各国支援阿富汗抵抗苏联入侵的大后方。但计划报到勃列日涅夫那里,很快被否决了,勃列日涅夫此时虽然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好多事儿都糊涂,但一看这个计划,就知道这是要挑起世界大战的节奏。仗真要这么打,美国肯定会插手干预,甚至中国也未必会袖手旁观。于是在上层的一再要求下,一个苏版“闪电战”的方案出台了。1979年12月27日,苏联派出全机械化空降兵突袭阿富汗首都喀布尔,当天晚上就占领这这座敌方首都。在控制住阿明后,苏联军官掏出一份“阿富汗邀请苏联出兵”的“邀请信”,用手枪逼着这位总统签字。阿明读完信后,知道大势已去,他保持了一个国家元首最后的气节,愤怒的撕碎了“邀请信”,破口大骂苏联背信弃义,指天诅咒苏联必然灭亡(真让他给说准了)。苏军军官闻言也很干脆,直接枪毙了阿明,而后残忍的杀死了他的四位妻子和24个子女(有一位女儿重伤后侥幸逃生)。翌日,不请自来的苏军,共10万人,分东西两个突击集群全面入侵阿富汗。仅用了一周时间就占领了阿富汗所有的大城市。漫长的苏联侵阿战争开始了。其实,整个七十年代,苏联都处于穷兵黩武的扩张期,类似的事情可没少干。在中东,它支持埃及和叙利亚发动第四次中东战争;在非洲,它与美国在“非洲之角”展开激烈角逐,利用古巴干涉安哥拉内战,支持雇佣军入侵扎伊尔(刚果金);在拉美,它利用古巴插手尼加拉瓜,策动格林纳达政变……也许在苏联的最初设想当中,入侵阿富汗仅仅是苏联当时一系列对外干涉行动中比较大的一次而已。但让苏联始料未及的是,这一次他们真栽了。因为苏联此举引发了国际社会的公愤。战争开始后,全世界只有东德、安哥拉、越南和印度四个国家。包括中国、美国、英国、法国等数十个国家在联合国大会上提交抗议,谴责苏联对一个主权独立的邻国的无耻侵略。而原本的对苏联西进深感忧虑的布热津斯基说的则更明白“现在,我们总算也可以给苏联一场越南战争了。”10年的阿富汗战争,在除苏联以外阿富汗所有邻国和所有国际大国的共同帮助下,阿富汗始终没有向苏联彻底屈服。阿富汗这一次真正扮演了帝国坟场的角色,让阿富汗成了困住苏联的泥潭。奥运会被抵制、经济被制裁、技术被封锁、外交被孤立,每一项给苏联带来的损失都远比正面战场上大得多。当然,阿富汗付出的代价是更为巨大的,一百三十万人死亡,六百万人无家可归,1989年当苏联撤走了最后一名驻阿苏军时,给阿富汗留下的是一个山河破碎、军阀割据、罂粟种植园和恐怖分子训练营遍地的人间地狱。是的,当年打着解放旗号进军阿富汗的苏军,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的只有杀戮和苦难。《无规则游戏》的作者,美籍阿富汗作塔米姆·安萨利指出,上世纪70年代达乌德政变以前,其实是阿富汗最有希望完成现代化改革时代。只可惜,在苏联的粗暴干涉之下,阿富汗政坛出现了诡异的逆向筛选,查希尔国王、达乌德亲王、塔拉基、阿明,这四位领导人施政一个比一个偏激、操切,阿富汗改革之路逐渐偏离了原本温和的轨道。结尾再说件有意思的事,达乌德亲王被杀时68岁,塔拉基63岁,阿明62岁,且死的一个比一个惨,可你知道查希尔国王活了多久吗?2002年,塔利班政权被美国推翻后,查希尔国王曾经回到阔别已久的故土,由于他的崇高威望和人们对其治下太平岁月的美好回忆,他受到了各界的热列欢迎,时任总统的卡尔扎伊授予了他“国父”的尊号。当时甚至有动议提议,阿富汗应该恢复君主立宪制,由这位老国王坐镇,让国家重回正轨。但查希尔婉拒了这一请求,他谦逊的说自己能力有限,且年老体衰,只愿以一个普通公民的身份参加国家政治重建进程。2007年,查希尔国王寿终正寝,阿富汗为这位最后的“凯撒”(沙阿)举行了国葬。混乱的阿富汗政坛,总算达成了一次统一,几乎所有政治派别的领袖们抛下成见,纷纷来为老国王送葬。他们也许知道,与他一同埋葬的,是曾属于这个国家的另一种可能——那种本来最好的可能性。这个绝望的国家,不只是帝国的坟场,也在不断埋葬着那些本属于自己的希望。阿富汗本有良种,但很多年前,苏联铲除了它,代之以一枚激进的种子。很多年后,这个帝国拉着阿富汗人民一起品尝了那树上酸涩而血腥的苦果。PS: 本文8000字,感谢读完,长文不易,喜欢请给个三连,多谢。